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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石洞集巻二

  (明)葉春及 撰

  ○應詔書三

  糾官邪(凡六篇)

  決資格

  臣聞天下之物有有格者有無格者善用者以方而合方不善用者以長而合短長短方員所謂格也惟不得其彼此之宜是以齟齬而不相入以此合彼尚不能入况以無而合有哉今夫人有知愚賢不肖而賢知之中又有政事文學言語勇畧之異其所以成於天者有形也官有崇卑繁簡而崇卑繁簡之中又有治教兵刑錢穀辭翰之殊其所以理乎事者有狀也成於天者有形而理乎事者有狀謂之格也亦宜均是人也而曰進士焉曰舉人焉曰歲貢焉低昻視乎眉睫美惡隨乎唇吻此如生人之初執而姓之曰某也某也亦遂以為某為某而已豈故有是哉故夫官人之法與其合乎隨於人者不若合乎成於天者之為得也雖然人之所隨曷嘗不謂天之所成矣乎學校之士羣而試之拔其尤進於禮部不能者無由自至焉初非塞其門而扼之也則其至者固所謂賢固所謂知矣鄉貢之士羣而試之拔其尤上於天子不能者無由自至焉亦非塞其門而扼之也則其至者又所謂賢又所謂知矣人之所第一因其分之所成而亦何以自解嗟乎其所以試而拔之者果取之於知愚賢不肖乎將取之於空文靡辭也其所以官而用之者果取之於空文靡辭乎將取之於賢知也空文靡辭不足以定有形之實而徒被之以無據之名治教兵刑錢榖辭翰之需不徒理之以無據之名而乃理之以有形之實然則人君欲以格而臨天下可不知所合哉昔者成周之士有選雋造進之分葢畫然别矣而所以興之者六徳六行六藝也名之即其實用之即其取是以隨其質之所宜而論之以為卿大夫士鄉遂之吏適有以相合而不爽今格之所定疎於司徒而格之所拘過於周代甚非所以廣英才而成化理也且夫天下亦多故矣而非氣則莫之能濟居之所乘氣之所變也富人之子顔色姣麗動止容與羣處而聲揚起趨而趾髙豈其盡賢知哉居富而氣盈也貧人之子出入抵巇進退惟谷欲談而宛舌將行而擬足豈其盡愚不肖哉居貧而氣歉也故謂歲貢之不如舉人舉人之不如進士此兩者可以觀矣歉則易委委則靡然而有不振盈則易足足則蕩然而無不為抑者既靡引者又蕩則人主孰與共天下哉陛下知資格之弊奮然欲決去之發徳音下明詔深嗟太惜歲貢不得為方面舉人絶望乎九卿可謂越拘攣之見馳帷墻之制而獨觀乎三五之道也臣竊疑之十圍之木必生鄧林徑寸之珠必産合浦何則聚之衆而擇之易也今以三年之率計之舉人三倍於進士矣歲貢三倍於舉人矣然舉人望進士百不一二焉歲貢望舉人百不一二焉即有之亦閒署左官遐邑僻郡者也且汲汲去之矣諺曰囷廩鷄栖不啄亦提言非其據也豈其無留良乎抑方振而未應乎或尚未免於拘攣帷墻乎不然何宜見而不見也國初官使惟務仁賢下品無墜地之汙上第無登天之驟誠以其人而已兹欲使進士盡為判尉如宋則其勢必不可行况舉人既已不注而又國之盛典臣愚以為自三人以下且無驟使顯融而試之於事與民舉人歲貢之良皆得如進士髙銓之等及其莅事治民有可指見而改其官登降用舍不復以科為斷葢初進之時惟問舉業故舉人不能如進士得遂出身歲貢不能與舉人同試禮部至於銓注亦多詘焉則舉業之為也既官之後夫豈論此學問該博文章典麗斯可以為翰林節操端方國體練達斯可以為科道故國初於斯三選上不專用進士下不薄鄙歲貢校官他可知矣是以古之聖王作人於有格之中而不弃人於無格之外作人於有格之中者有格而使之無格也弃人於無格之外者無格而强為之格也矧乎祖宗之朝草澤九流咸充任使胥史小吏悉屬明揚功施廟廊光垂琬琰亦豈以格拘哉今則置而不收賤而不齒草澤多枯槁之夫胥史懷奴隸之志又其甚矣臣欲請復賢良諸科令監司守令舉保覈實與科舉並用二千里歲舉一人不惟其多惟其稱因其所舉以為舉主賞罰天下無得入錢為吏試中乃補上之人又必遇之以禮養其廉恥不為限其所至使之欣然皆有自奮之意夫不强為之格以盡天下之才而但察其所宜以合其用則賢知大小各得其分即愚不肖亦皆鼔舞以進於善官職不修未之有也然則天下之人亦何必多為等級以拒絶之哉

  清仕進

  臣聞聖人之治天下將欲置於此必先營於彼將欲廢於東必先圖於西非彼之疲而西之勞也隅者止於一隅方者止於一方天下之事非一隅一方擬也欲有廢置而不求其所以廢置之原則其功不可就今夫人之有五臟也分之雖各一其司合之則一人之身也是故一臟受病則必轉相傳變綿延而不窮已苟徒指其一處治之而不辨其受病之由則雖俞跗在前巫咸在後愈甚無益也六卿之事其類此矣祖宗朝吏皆久任今則遷徙太遽賢者不獲展其才不肖者得以逭其責上下無狃習之美前後有相嫁之心迎送糜於小民簿書絶於奸吏此天下之士争以為言而任卒不能久祖宗之法三載考績吏非大不可忍即署不稱亦俟九載通考而黜陟之今朝覲考察罷至五六千人耗矣網亦少宻焉是以吏多苟位之私人懷患失之慮讇■〈言安〉成風貪牟煽俗此天下之士争以為言而法卒不可復臣嘗觀於江河之浪矣後者髙則前者下後者下則前者髙何則來愈逼則去愈速也故夫任不能久而考察之罷不能不多者凡以取之不精而進之太濫耳昔唐太宗定官七百三十自謂以此足待天下賢才今内外文職二萬四百疏列亦不少矣而常患不足其故可知也國初學校歲貢三歲不過一千餘人舉人不及其半今三歲舉人一千餘人歲貢倍差然國初學校之外尚有舉保諸科其數多寡葢亦相等試以九年通計今日之額歳貢七千餘人舉人三千餘人進士固多在其中也以此萬餘而合今日見任科第歲貢監生出身文職適當其數其餘一萬以待吏員過矣九歳之中除進士暨乙榜舉人願受職者僅一千餘人得出身外尚餘九千餘人以國初坐堂歴事除選日期計之大都亦須九年則是九年中九千餘人無一人當選者也第一年之選在第十年第九年之選在第十八年則是十八年中九千餘人始皆盡選者也以後九年之選而布前九年之人則是一年中止有一千人當選者也况乎九年之後時邁事更衰老物故又居二三者乎三年所選不及二三千人朝覲考察雖不過為宻網加以衰老物故罪免有幾其數者矣即如畫然順次此一萬餘人皆以三年去二三千則是凡服官者皆有九年任也天下固無畫然順次之理而以衰老物故罪免去者亦不少不能九年者歲有一人則已九年者有一人可加一年矣不能九年者五十歲歲有一人則已九年者有一人可加五十年矣自非卿相大臣幾人至此是故尊秩雖少而髙格不多卑職雖繁而下格亦衆以來而乗徃以速而乗久此國初人才官職所以無有餘不足之患也矧吏員固不能當一萬者乎彼歉則此益舒矣自夫將士太蠧疆埸不寧司馬無可奈何而病移於司農國用不輕邊儲告匱司農無可奈何於是推廣之例興上納之徒濫監生吏員悉從貲得彞倫為納賄之司銓衡乃償債之府而病移於宗伯冢宰倖途既啟正路彌榛監生選期垂二十載署教三年縣令立至此所以部多乞恩之士而監無舉人之迹也歲貢之次四十春秋即使受餼方將總角至於上部亦遂龎眉更遲一二十年其骨則已腐矣故皆不務進修惟求速化宗伯無可奈何而病叢於冢宰壅閼滯積葢數萬人是以用之率皆苟且方今之病在結聚惟行倒倉之法去其宿癥然後茹淡甘素漸以將之庶有瘳耳臣欲合上納吏考之通者以次分役在京司府州縣不通者給與冠帶放還復其身需選者考較去留視其等合上納生考之通者留監次者發囘原籍府州縣學肄業不通者給與冠帶放還復其身需選者考較去留視其等葢彼上納皆富厚有餘之家所不足者非財也束帶不事亦可以為榮矣朝廷恩意豈直百十金哉其三考滿吏吏部嚴考通者次者留選不通者給與冠帶放還復其身省祭於家者巡按藩臬會考亦如之巻解於部謬取者罰聽選到部歳貢監生吏部會官嚴考通者次者留選不通者給與冠帶放還復其身候選於家者巡按藩臬會考亦如之卷解於部謬取者罰以後不復再開上納之門令督學歲貢生員才識明達可進於善乃遣廩雖多而文行不優者勿貢斷自今日歲貢舉人悉從坐堂積分歴事除選之制使前數種與舉人已注選籍者得以分布於九年之間其親老願受教者驗之果實亦必坐堂一年文行俱中方授不中仍從歴事而選遷必九載則與歴事之期亦適相當人自不求速化如歴事之人短於政而長於學亦授教職要擇之嚴而得之不易歲貢在監在歴亦時罷去其老疾鄙陋不堪者則特科舉保二三百人自不見其繁冗夫取之精則下有可用之才進之不濫則上無輕用之意由是擇其人之最賢職之最重者久任之或賜金或增秩或褒以璽書而時糾劾斥去尤無良者則朝覲考察雖欲多罷亦不可得庶幾哉官得人而民受福矣苟不求其受病之由而徒欲有所廢置是以牽制而不能也或謂方面之臣率皆甲第其人不多胡為亦壅而不能久葢人之壅自下而上歲貢固可為幕尉也由上納監生吏員多而歲貢壅於校官舉人固可為校官也由歲貢而壅於知縣矣進士固可為知縣也由舉人而不能久矣進士不能久於縣則壅於部署不能久於部署則壅於藩臬况進士雖不肖人皆有不忍之心罷於縣者百一耳是一進士當二三舉人存一進士則去二三舉人矣存一舉人則去二三歲貢矣然則所謂取之精而進之不濫豈直舉貢以下哉不如是則久任不行課法不立而治出於苟且其必果於自斷而不奪於衆人之論可也

  審舉劾

  臣嘗讀史而嘆齊威王得御臣之術也齊威王委政以來國人不治矣當是時即墨大夫最賢而左右乃日毁之也威王使人視之田野闢人民給官無留事東方以寧賢也則召而語之曰子不事吾左右以求譽夫封之萬家阿大夫最不肖而左右乃日譽之也威王使人視之田野不闢民貧苦趙攻甄不救衛取薛陵不知不肖也則召而語之曰子其以幣厚吾左右以求譽夫烹之譽者並烹之譽阿者即毁即墨者也於是羣臣震恐莫敢飾詐務盡其誠齊國大治夫即墨賢封賢阿不肖烹不肖可矣而私毁私譽之必誅豈非讒妬者即壞政之原朋淫者乃假手之道哉驩兜之放於崇山也其罪不可考見獨故嘗舉共工耳而舜亦自言其堲讒說殄行也由此言之威王之所以奮其飛鳴以警動臣工者其即舜之術與今夫倉公之用藥也將欲使之去邪而保正則必先制其性炮炙浸漬靡不備至苟不制伏而惟其性之所為則將横發爛縱邪氣益張正氣益耗幾何其不溘然以斃也君之用人何以異此近日京朝保任久未見行科道封彈亦惟其巨天下司府州縣官吏賢否獨在撫按臣嘗聞邸報矣其舉者必方面大官也不然必進士州縣也不然必其突梯韋脂善為媚者也不若是千百中之一耳其劾者必州縣小官也不然必舉人方面也不然必其倔强倨亢不善為媚者也不若是千百中之一耳是故東方明矣卑疵而候於門屏斥葢輿擯弃錦繡鴈行避影鵠立臨厠傴僂唯諾口呐呐如有吞則大官莫不皆然况小官乎何者祈舉而免劾也使車至矣喘汗而迎於途抱机視膳望塵展拜羞品極水陸供張擬王者凡所以恱耳目娯心意者纎悉具備則進士莫不皆然况舉人以下乎何者祈舉而免劾也大官進士薫灼未艾吾之舉者常在焉而又速之以媚小官舉貢止泊有所吾之劾者常在焉而又邀之以媚是以玉石混淆邪正雜糅公道榛塞人心幾幸此國政之大蠧時俗之深痛也夫天下如此其大矣賢人君子如此其不少矣而臣安敢妄有以詆之哉人之言曰聽言之道必以其事觀之則言者莫敢妄言臣嘗迹其事矣蒿藋成林倉庾告匱田野未見其闢也糟糠不厭裋褐不完人民未見其給也官怠而不勤吏奸而俟賄事未見其不留也貧苦失職閭里呻吟百姓未見其寧也天下一家固無敵國相侵之寇然郊門之外盜賊日屠鄉聚老幼係累戾夫為之涕下典兵者未嘗遣一卒以援之緩急其可使乎皆徃徃被舉矣此臣所以妄議之也夫媸妍因乎强弱則剛者吐而柔者茹美惡視乎苦甘則佞人登而直人逺豺狼載道牂豕為辜貍鼠同遊狐■〈或上虫下〉變態使遇威王必無事矣且藥未有不制而可用者也臣願陛下攬虞帝之權收齊王之柄審舉劾之司重巡按之責令都察院堂上官保舉强幹廉明御史遣之俾察官吏果有賢能超異與貪暴尤甚者明著實迹特奏其中材之人可上下者别具考語以聞各為正副二籍正者留中省閱副發吏部與二三大臣雜治之考語俟考舉劾驗實如所謂使人視阿即墨之為者然後以行刑賞其有賢能徒以格卑或不善媚被劾仍遷之不肖被舉與舉劾不實者悉問如律使還堂上考察以進賢退不肖為稱葢中人最多為治有要是以齊縣七十止取二人公道昭明誰不懷畏而又操執乾綱專治刺舉之吏則其制乎御史即所以制天下郡縣也夫天下至廣人主安能盡知故寄耳目於左右目瞽而黒白不殊耳聵而淫雅相混則是必天子自為而後可耶甚矣人之不忠也天子固無自為之理而左右又不可盡信然則齊威之術可以其異於舜而弃之哉

  御尊卑

  臣惟寛嚴者豈非人主所以御臣工者哉用之而不得其當則將淫縱罷竭各求其歸而意不在於上是以御尊者宜嚴而御卑者宜寛也何則上之責乎卑者甚繁而責乎尊者甚簡防乎卑者甚宻而防乎尊者甚疎也責之繁防之宻而不寛以待之則其勢有所不勝責之簡防之疎而不嚴以待之則其勢無所於憚且非獨如此而已尊者制卑者也而其制於君則逺矣卑者制於尊者也而其制於君則逺矣心無所憚則肆然日乗乎卑力有不勝則葸然日投乎尊而皆不暇於朝廷之政故人君之御臣不可不異其術也方今承流宣化為天子惠養百姓其職最卑而與民最親者非縣令哉田賦戸口之贏朒徭役獄訟之輕重風謡俗尚之醇疵賢人君子之顯晦禮樂教化之墜舉鰥寡孤獨之苦樂山谷津闗之警寂米鹽瑣屑節錯絲棼皆集於令自此以上不過總其大凡官漸尊而事漸省矣故曰責乎卑者甚繁而責乎尊者甚簡一人之身州察之也府察之也藩司察之也按察又察之也御史又察之也雖有深垢十目之所不容雖有匿瑕十手之所共指自此以上官漸尊而察漸少矣故曰防乎卑者甚宻而防乎尊者甚疎然而防之宻非為苛也責之繁不束縛也則其待之固未嘗不寛凡之總責益大矣察之少防益精矣則其待之亦未嘗不嚴而天下縣吏每苦於煩文縟節多如牛毛不能盡心王事則制尊非也夫嚴者人君之大用嚴之所在心之所歸也今之待大吏亦稍寛矣是以上下相反心志乖背令之當責者未嘗責而其不當責則責之也令之當防者未嘗防而其不當防則防之也小吏見其如此亦皆折而歸之鰓鰓焉日罷其力而不知倦而何暇其他哉葢朝廷之寛奪於大吏之嚴朝廷之當然奪於大吏之不當然矣是故叅謁之勞踰旬經月迎送之苦宿水暴嶺供具之夙弃舊腐新伺揖之勤廢時昃日麗省之邑孔道之令所最病焉鳴鐘而興束帶而出奔走於十數人之庭趨於東而恐其失於西呼叱舟輿督促程餼怔怔數日前者方已出境而後者復告至矣乃若遨遊靈勝流連燕飲莫不隨而候之窮日而不得休達曙而不得寐此臺僕之倫而胥史之恥也登堂未幾據座未煖圖書朝來又為之營餽遺矣獄詞夕下又為之計贖鍰矣煩文瘁其形縟節鬭其心卒卒無一日之間則夫田賦戸口之類而為政宜知者何時理哉是以天下之令皆自謂俗皆自謂奴夫俗者辱行也奴者賤名也而不辭焉此無他故矣朝廷之法弛而大吏之焰張也拜伏少愆睚眦成隙即如朱卓孰則明之進士以臺諫見嚴舉人則譴訶不免欺誷刑章讇媚權貴其勢然矣且其防責亦曷嘗不本朝廷哉名是而實違故此輕而彼重也夫虎之威百獸震慴苟不能用則狐竊而行今大吏以其嚴恐悸小吏使之歸心而吾不能以嚴而制大吏是亦不能用其威也臣愚謂宜嚴責御史正已格物防護隨從之人馬驢舟車之具廩食楮墨之需迎送伺謁之禮悉如憲令毋以煩文縟節重擾下邑守巡違憲必劾奏之則令得有暇裕盡心王事其有荒怠孰逃罪哉葢大吏畏吾之嚴必以朝廷之心為心而不敢以私乗乎其卑小吏藉吾之寛自以朝廷之事為事而不致以私投乎其尊此人主所以制御臣工之術也鷙本善擊颺之益迅卵本易糜壓之益敗人君之於寛嚴信當異其用矣

  擇將帥

  臣觀蘇洵之論將帥曰將特一大有司耳非相比也豈不然哉雖然王良造父天下之善御者也使之策躄駟而駕敝車骨苦筋勞躑躅而不能進非長於尺而短於寸也敝車非任重之資而躄駟非致逺之器也則將固非相比亦烏可不慎擇乎哉方今天子憂勤於上大臣宣播於下而甘澍之灑不能及於覆盤輦轂之地泳沫闓懌而邊郡之氓肝腦塗荒墟膏液潤腐草老稚係累父子夫婦不相保此將吏不肖也昔我太祖皇帝以馬上得天下擐甲厲劒與諸公並馳於中原者十餘年御將之道籌之審矣都司衛所繡錯宇内要害之處置鎮戍焉閫外之寄悉屬武臣以為指刃揮兵搴旗陷陣非豎儒所能辦也昇平既久法令益弛紈袴之子豢於酲醲甘膬之中沉於絲管娥姣之際肌節駑緩智識鈍眊故仁宗皇帝命文臣臨鎮治文書議機宻參軍務理邊儲後皆改都御史稱提督矣天下治安縉紳用事介胄之夫俛首下氣唯唯聽命是以總副參遊有將之名束縛而不能振軍旅大權上歸提督下屬備兵屹然將帥之任矣故此兩者不可不慎擇也今之所任者誰也章句小生持方幅之紙揺手而攫髙第安坐數年富貴逼人遂據而有之入則列兵而居出則陳戟而遊擊鮮飲醇葢光寵福厚矣盜賊滿山耳聵而不聞百里之内攻下鄉聚屠戮黔首擄掠子女目眙而不見巢奪民田虧損國賦心懜而不知惴惴然幸不攻城刼庫自可數日而遷畫隍以外委以啖賊倍力為巧詐匿不上聞飾虚功執空文以誷主上此民之所以哀籲而無告也豈其與賊暱而利民死哉身家重而勇畧微讋然一豎儒耳鷙悍跿跔奮臂而善鬭者壯士也婦人女子緩步柔聲珥璣曳縞聞閧則閉戸縮頸矣奈何令婦人女子鬭哉臣觀三代之時多以車戰故士自少即學射御司徒大比亦以是而興之與徳行禮樂書數同選用之於戰皆能致師非苟而已是以太祖皇帝洪武三年定科舉格中者後十日試以騎射意念深矣非大聖人孰能如斯臣欲令鄉會中式舉人願試騎射者如洪武三年例試中注於其籍授官時以為捕盜通判兵部主事使之治寇行邊講方畧習韜鈐以待備兵提督之用然而論者以為騎射一人敵耳不足以得大將殊不知武之弓矢驟馳猶儒之槧觚揖讓也善槧觚揖讓者未必能為聖賢未有聖賢而不善槧觚揖讓善弓矢驟馳者未必能為將帥亦豈有將帥而不善弓矢驟馳哉論者不稱太公之鷹揚而稱張良之似婦人不稱孔子之却萊而稱杜預之不穿札是皆獵取一二以自解說其無能而已且夫軍旅之事以志為主以氣為用者也章縫之人而善騎射之技其志深其氣壯矣備兵提督固不必出入行陣與敵角一技之間然而定議運謀鼓鋭制勝非志氣何由哉駕萬斛於大海楫之櫓之非長年也而惟其命之聽苟不嘗習聞洪濤而股慄見巨浪而心悸尚安敢置身其中左顧右盼示水道乎科舉之學較士於槧觚揖讓本不足以得人豪傑由之而出何况弓矢驟馳使天下之人知上意之所在必有剨然響應者方今武舉雖設但其所得不過挽强引重之麤材入耳出口之腐語且待之甚輕即至總副參遊要亦命於人非命人者若又合文於武則其智識足以料敵勇畧足以當患而勢可以有為夾贊董責誰不聽命又使訓練武官歲時比試以俸而制賞罰其踴躍者必至矣今勲臣教讀既成虚文武官訓練率皆弛廢至居閫外所聽命者又豎儒也國家何頼焉臣愚謂試中式舉人於騎射以為備兵提督便

  正刑禮

  臣聞記曰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自兩言者出天下之事有大不平者焉刑之加於庶人者常溢於灋之外而加於士夫者常逃於法之中禮之施於庶人者常忽弃而至於無而施於士夫者常淫縱而至於偽矯之者曰刑無上也不以大夫為上而無刑禮無下也不以庶人為下而無禮臣雖不知其然否而大夫之不能無刑庶人之不能無禮則可知也顧有差等耳何則天下之人各有其分聖人者因其分而低昻之者也先王之制以徳詔爵大夫有徳故不近刑使其敗徳刑不免矣但不從於執縛係引視庶人為優矣乎禮以辯位庶人無位故不備禮然而天秩不能違矣但其等級名數視大夫為殺矣乎嗟夫今之天下何其大不平也國朝獄具笞杖訊校徑分長短皆有成式除節目禁筋鐵勘之校板圖之刑書如天象示人章章矣證明供定然後如法決之自一而五自六而百所以懲姦邪而衛良民也武健之吏以毛摰為治不問曲直不别善惡箠以五寸之竹夾以二尺之木論未成而死過半矣甚至無罪之人片言觸忤扑擊數十立斃庭下此夫殺人不操刃者也鷹無爪虎而冠者也民重足一迹矣昔我太祖起自民間見吏侵百姓天下大亂葢傷之也立國之初貪墨者加以法外之法著為官吏受枉法賦滿貫罪絞之律吏治兢兢不至於奸黎民乂安洪武三十年乃定官吏受贓滿貫者為雜犯罪死許贖令行而奸改故破觚而為圜也今仁厚過多貪婪萌起棓罰公拏賣請私奪司求之府府求之縣縣安取之哉駕辭文籍實則金銀借說土儀實為賄賂敗則歸餽遺之人宻則為囊槖之富網漏吞舟良可慨已御史行部即有斷擊亦小官耳大吏之貪豈小官比哉其位愈尊則其攫愈夥其入愈巧則其迹愈微况乎小官亦為大吏積也萬一被劾不過罷歸贓柴而不追法入而不取何以治其下哉臣故曰刑之加於庶人者常溢於法之外而加於士夫者常逃於法之中謂此也國家制禮達乎庶人俗吏以刀筆筐篋為事廢而不問三加不舉六禮不修遣女滿車葬死殫家設席肆筵椎牛擊鼓旛幢蔽道緇黄盈室括髪持衰納婦誕子甚至以水火為棺槨此弑父之罪也遺祖禰畧報祀為出門之祭祈名嶽媚淫鬼男女雜亂晝夜奔馳千里而赴之常人琢器雕題匹庶曳綺履錦酒館歌樓上切雲漢乃有設容貌倚市門非君子所忍覩也無禮甚矣至於士夫所謂禮者莫非泉貨之私甘養之態炎門可炙則坊表歲樹鼠竇可探則慶賀時臻華要可援則餽贐稠疊腥羶可附則起居頻仍標以將敬之文飾以折儀之語下片楮於郡縣令支無礙官銀無礙官則礙民矣及夫下吏之奉上司外官之奉京貴色色種種其所以行之者皆有名而可言其所以受之者皆有辭而無慙俱謂之禮實則銀耳是以今日市井之人隸卒之輩以禮為銀之通稱可怪也昔者老聃憤周之末摘僻為禮性情離而素樸散也激而言曰禮忠信之薄而罪之首今之禮又何如哉臣故曰禮之施於庶人者常忽弃而至於無而施於士夫者常淫縱而至於偽謂此也詩曰柔亦不茹剛亦不吐柔不茹矣而又剛不吐何哉剛者制乎柔者也吾吐乎剛則剛茹乎柔勢不並矣故士夫法中之刑不加則庶人法外之刑不去士夫之偽禮不革則庶人之常禮不明臣愚以為宜敇法司凡犯贓罪官無大小悉問如律或從輕或從重或杖決或發遣併不許贖内外獄具一如圖板違式肆虐必按治之百官以銀為禮以贓論責成守令重民四教冠昏喪祭禁其靡麗邪僻夫士夫之於庶人雖有尊卑而分之所在則各有宜毫釐不可越者但庶人之刑易至於過而士夫則不及士夫之禮易至於過而庶人則不及吾能防束士夫使無殘賊鄙夷乎民各得其本然之分而其尊卑之序實則未嘗有爽是亦天下之至平也官邪之當糾葢無大此矣

  ○應詔書四

  安民生(凡六篇)

  結民心

  臣愚以為天下之亂皆起於處士好為髙論夫上自畿内下至海隅懷生之類欣喜恱懌豈非至治之極哉而蒙莊氏乃始咨嗟嘆慕容成赫胥之世填填顛顛不知君臣之為恩而徳澤之為厚誚堯讓舜使天下欣欣焉至目為羶也則過激矣葢自周室既衰諸侯力政彊國務攻弱國修守驅民於鋒鏑戰鬭之中嚴刑重賦以供兵事此民之始苦也蒙莊氏謂有愉樂乃有愁苦於是欲反於太古之時以相安於苦樂兩忘之境儒者之論夫豈如此孔子曰大哉堯之為君也蕩蕩乎民無能名焉言其功業文章入民者深非一端可指數也孟子之論王伯其說長矣曰王者之民皥皥如也殺之而不怨利之而不庸日遷善而不知為之者言王者之於民使之自得乎其心非有言貌慫慂之令沾沾爾夫民而自得其心則其與上益攣結而不可解故曰仁言不如仁聲之入民深也使治天下不欲愉樂則是必愁苦而後可耶後之君子羞稱五伯而其為治反不能使民驩虞奈何其不鳥舉而去也葢當時之君各專其國各私其民雖其用之至煩苛矣而莫不有憐憫之意此如貪人遣子入海以求珠貝觸霧滅頂不得其休息其心固惻惻也自秦罷封建置郡縣分裂黔首守令治之天下之民乃天子之民非守令之民也苦樂休戚漠不相闗如胡越人矣又况井地壞阡陌開縣官無田以業貧民民之有田皆其貲市而力得者不知使事之義以為吾自有田縣官反從而征之也斂之則施腹而讒役之則戴目而視重以有司箠楚寃抑朝廷雖有仁政之布格而不得下究以不知使事之民而治以不闗休戚之吏故民皆不恩於上怨懟驁倨平居無事尚以空名相制一旦有急孰得而有之哉夫奉天子之徳宣播訓勉以和輯百姓者誠守令責也然教之出也由上而尊教之行也由下而明何則下者其所親也彼見縣令非其等夷之人徒爾聽命教戒雖詳而不得其所以誠然者惟其閭巷之所共游耳目之所素習委曲開諭快然信服是以漢有三老嗇夫俾其勸導鄉里助成風俗得與縣令丞尉以事相教葢自古任之矣惟我太祖皇帝定里甲之制重耆老之選民間争競付聽決焉警以木鐸申以榜文在内月朔京尹引赴御前宣諭至諄切也有司相沿漫不加意齒徳隱而狡獪充徒竊貲於鬻獄耳遷徙不常里圖久混因鄉建長所以維之附郭力罷於州縣各社財屈於巡檢非成周胥宰之任矣方今天子加惠百姓民得美衣甘食秋毫皆帝力也而不知使事之義者亦衆有司固多承徳而休戚不闗者葢亦不少役於官列於鄉者又皆狡獪趨走之夫臣恐民心未知所恱也臣愚謂宜慎重守令俾擇髙年有徳者為老人以平一里之訟立孝弟無過力田不怠衆所推服者為鄉長以約一鄉之衆歲時屬民讀法使知朝廷之所以教養生全乎我者如是其至而我民之所以供賦服役皆其義之不能己者趨耕耘禁游惰行四禮脩五教奬其善良而董責其無賴社中又時訓練以防意外之虞吉月禮長於庭問民苦樂賦役輕重刑獄當否盜賊起滅天時贏詘皆得言而行之欺誕為奸利者懲創變置如此則閭閻之下皆知朝廷設官立法本以為民而民實受朝廷之惠欣喜恱懌以戴天子此成周所以有道之長也今守令既皆漠然而長老乃若是耳彼烏知朝廷之心哉故夫使民喜恱不可謂非王道而不留念也

  較賦稅

  臣聞三代之時無輕重之賦貧富之人此何故也天下之田皆歸天子上之所授有常而下之所輸有定也阡陌開田不授於縣官皆民貲市而力得者縱横分裂惟意所欲縣官特總其賦之大凡爾廣踰千萬而儋石不供步僅丈尋而倍蓰不啻此天下所以苦不平也語井田於後世腐儒矣然而强陵弱衆暴寡知傾愚不為整齊劑量聽其自生自治遞為君臣則豈父母所忍哉葢今天下田地不均官民異則狡獪之胥豪悍之族倍力為巧詐飛走千形機詭萬狀派於見在謂之活洒藏於逃絶謂之死寄分於子戸謂之帶管留於賣主謂之包納有推無收有總無攃倐忽變幻鬼不可得而原也至於富人憚於征徭割數畝之産加數倍之賦無直以兌貧民貧民逼於窮蹙持難售之田苟速售之利減賦以邀富室廣狹輕重雜亂混淆富者田廣而賦反輕貧者田狹而賦反重富者有公侯之資貧者為狗彘之食此所以流徙徧於山林而盜賊難禁也蘇軾號稱豪傑而患按地更賦之不易行昔者洪水沸出葢漫於天地矣大禹灑而澹之東歸於海若溝瀆然也天下豈有難為事哉且夫土地之數載之以籍不若稽之以圖也周禮大司徒以天下土地之圖周知九州之地域我朝黄冊里一圖焉亦圖其戸耳葢人繡錯而居圖於東而移於西田地則星分棊置千古不易故人不可以圖拘而田則可以圖得也惟以田而繫人不以人而繫田是以增損出入莫可踪跡臣愚謂宜盡天下田地弓之不以官民起科惟以肥瘠為則因地定賦裒多益寡如額而止某處田若干某田稅若干魚鱗圖之占田者書於其下里有幾鄉鄉為幾圖里長掌之圖與黄冊相並占田之人十年更書圖則如故更造之際里長察之即其稅之收除而窮其田之交易或失覺或奸利以致遺糧租稅徭役里長代辦葢先王之世八家同井宅在田畔人之所耕衆共知賦之所入衆共供也故弊不作今彼此殊方田宅異所一里之人目不相識一甲之田足不相躡欺隱之罪里長雖同未嘗實以責之是以弊如牛毛難數之矣黄冊固嘗隨里通計封内田地第有數而無圖今既圖里甲復圖田地此里之長居彼里之地不問也此里之田必問此里之長彼里之人占此里之田不問也此里之稅必問此里之田雖未履畝披圖可見後之君子所以憚井田難復者以為守令數易不如封建世於其土豪髮洞析亂無從也田賦伸縮一問里長更者必於故者受其指示即世於其土何異哉葢同比閭孰鬻孰受孰洒孰寄其知必詳有代辦之虞其防必至不然里之田賦雖如其圖未免隂為贏朒國之田賦雖如其數未免私為登降漸積漸差復如前矣或謂里長代辦則逋者無忌代者無可奈何掲其田標其稅苟明著矣豈槩之乎

  均里甲

  臣嘗讀詩至於鳲鳩而知父母之心也父母有三子焉一則食稻衣錦極其燕樂一則糟糠裋褐僅能自完一則操觚且為溝中瘠矣其將任之乎亦將均之乎此天下之至情亦事理之可見也國家之制以里甲任萬民十戸為甲甲有首一百一十戸為里里有長十年而一役焉其初亦甚均也及其既久消長不齊重以奸利之徒肆為巧偽或詭寄他籍或假托衰殘或詐稱畸零或數為分析版冊所載遂大逕庭一里丁糧多者至千少不滿百有司惟以戸役之也况乎輪應之際事有大小日有後先可以推移權歸胥吏於是富而狡者常輕貧而愚者常重此詩人所以致詠於北山也故當事者患之而有均平之議計通邑一年應辦幾何各甲直年丁糧幾何丁一率銀幾何糧一率銀幾何以丁糧之所率為應辦之所費不復輪戸直日丁糧多者所率多丁糧寡者所率寡信均平矣然應辦之例雖定於額之中而供具之數恒溢於額之外率銀未敷直日如故矧通邑應辦歲無損增而各甲丁糧年有多寡明年寡而今年多是今年輕而明年重也故當事者患之而有爬平之議以一邑之丁糧均一邑之里甲計一邑原役里長幾何實在丁糧幾何爬而分之每一里長當得丁糧幾何如數者止加一倍者加充一焉加二倍者加充二焉其上以是為差少十一者加一充焉少十二者加二充焉其下以是為差丁糧應辦斬然畫一此亦天下之至平也然里長之名即閭胥之任也綱比絲聨法度且整整矣離一而為二三鳩二三而為一得無紊亂非事體乎又况擘割之苦將不勝其煩苛押闔之勞將不免於牽礙誠恐獄訟所由興也莫若仍舊制而稍更之里長匱者代甲首缺者補裒多益寡移彼足此而戸則如故丁糧之數無大相逺不必拘於一定將一邑丁糧析為三千六百六十分以應十年連閏三千六百六十日之數以分配日一年約三百六十六分如當年丁糧分數不滿計至何日即以次年續之有餘以續次年若夫追徴勾攝必盡一年而止五年差徭亦以其分編之每年糧長亦以其分助之如此雖里甲未嘗盡變其籍而貧富固已皆得其平詩曰淑人君子其儀一兮淑人君子胡不萬年其儀惟一故願之也雖然里甲均矣上之人不為愛惜雖均何益有野葛寸焉一人食之則死百人食之則病枵腹食之則死果腹食之則病共茹薄食雖不獨殺一人而憔悴者百矣又况枵腹者衆乎今里甲溢於常經差徭責乎倍出糧長困於重負是野葛也可以均與之哉

  修軍政

  臣觀三代而降兵農異處於是有天下者恒患兵之多而食之寡矣國初之制殆不然哉惟其廢而不修故至今日兩受其弊而莫振成周以丘甸制兵五百一十二萬之夫備萬乗七十五萬之衆則是七夫而賦一兵也雖曰征行不常然亦豈能晏然無事者至於鄉遂則家一人而田與追胥竭作矣國初置衛四百九十一所三百一十一以軍計之約三百一十萬餘而是時口之登籍者六千五十四萬則是二十人乃一人為兵也况乎守城者三屯田者七二八一九四六中半之法因地異焉不耕者少矣天下屯田八十九萬九千餘頃官民田八百四十九萬餘以八十九萬九千餘田分麗三百一十萬餘之軍人得二十九畝八百四十九萬餘田六千五十四萬人羣聚而耕之比之軍之所耕乃其半耳則是軍之力盡南畝而民反不逮也三百一十萬餘之軍歲食糧三千七百二十二萬餘石屯田二十畝除正糧納餘糧六石八十九萬九千餘頃通得餘糧二十七百萬石則是軍之食軍自給之邊儲之所運軍需之所徴供於民者無幾也軍多為農故雖額設數百萬而不見其冗食出於軍故雖歲費數千萬而不見其匱城者較藝於三操田者講武於隙月内外相維彼此互發兵戎奮倉廩實故雖師興數十萬而不見其難且有待於他之也至於今日軍之存者八十四萬餘四之一爾糧之存者三百七十七萬餘七之一爾夫兵與食相為贏縮者也兵冗則食匱軍既少矣而糧不見其有餘食匱則兵冗糧既少矣而軍愈見其不足豈非脫籍者衆在籍者又坐食乎未墾者衆已墾者又糜於坐食乎二者相須縮則俱縮乎置八十餘萬坐食之人以蠧三百餘萬僅存之粟故今日之食誠病其寡兵雖不逮於昔亦祇見其為多也且以七一之糧而食四一之軍必不能給是以漕粟鹽引悉取諸民一旦有急坐食之人圜視而不能戰復驅民兵當之無事既浚膏血以奉軍之生有事又塗肝腦以代軍之死此灋之所以益弊而民之所以重困也臣愚謂宜修國家之制復兵食之舊有田則不患無兵有兵則不患無食有兵食則不患無用而何待其他葢人四方無擇而田萬古不移或侵於蒿萊或奪於豪右可以徃牒求也今誠未得軍以耕之明疆畔給器具授之貧民而責之六石之入而無月糧之費此與軍之所耕何損合二人之入以募一兵百萬之師可指顧得也屯田憲臣但督子粒不履田畝所謂舍其根而求其苗者矣至於清軍丁盡戸絶者固當結罷易名變籍者則當究原在伍行核補伍俟報雖萬里之遥亦一二年可返也奈何獨付之文墨間哉况乎官以清軍為名何所不問隱占縱放之弊老弱顧倩之奸侵削逃亡之罪實在空缺之數行部所至可不稽乎胡專彼而遺此也軍伍既充然後守城者城屯田者屯豈患乎食之不給乃若有司抑配必遣壯丁既犯明刑不宜肆赦豪富之家寧没其産以廣屯樹教練之法必如會典騎射弓弩鎗刀之試各有式程官不操練具聞如律庶乎環列衛所皆投石超距之士一旦遇敵勇氣自倍亦何待驅不教之民以蹈必死之地哉雖然今之所以重發官軍者畏擅調而恐折傷也夫衛與守禦云者豈嬰城自保之謂哉從便乗機剿捕會捕律則已許之矣若夫兩鬭勢不俱完彼此相當已足原宥坐視退縮乃宜罪之苟不寛假人皆顧忌而以養軍之民戰彼已養軍矣

  制驛傳

  臣聞聖人之治天下因人情而為之制是故予之則以為恩禁之則不敢犯立法而不本乎人情則將有所不行何者人情之終不能抑也不能抑而抑之彼必出於吾法之外公然犯禁而恩不在於上今之驛傳是也說者謂春秋之時列國迭興争為會盟諸侯之使日交於道其所以授館具徒致粲獻餼者纎悉備至少失尺寸朝辭國門十萬之師已夕至於境内矣葢兢兢如此後世天下一家奉符乗軺皆朝廷臣子勢自不能以如春秋是不然周官之制遺人掌郊里委積以待賔客列國之所以待諸侯即成周之所以待臣子也奉符乗軺至於郡縣郡縣給之後世之所以待臣子即列國之所以待諸侯也但其限之太嚴是以犯法者衆葢今天下置驛建所内非公差特旨外非奏事行部不許馳傳馬驢舟車之異廩糧夫力之殊具在職掌違者有罪亦已嚴矣尚書韓文以買驢全身尚寳崔璿以馳驛被謫雖逆瑾之擅權張焰亦吾法之有可指也今日士夫孰能逃此者乎仕宦稍通薫炙稍盛將出京矣即與之勘合將入京矣即與之勘合隨其所之而與之勘合假以官舍之名飾以公務之目千里遨遊道路如織陸行雕輿水行樓船金鼔殷天精鑿委地驛猶不足縣以繼之夫馬聨翩多者踰百此民之所以愁苦無聊力盡而骨立也夫法之所許止於十一而人之所犯過於百千亦安在其嚴哉臣聞聖人之治將有以禁之必有以予之然則其所以能禁以其能予而已今之禁而不能予之者狹也葢人出身而仕固將以求一時之樂而人之仕者亦莫不愛其同類等夷之人故情有所難抑是以職掌文武官員到任一千五百里之外皆許應付人情之至矣而亦國之大體况天下歲費數十萬以給過客孰非朝廷之財而不自以為恩有司實竊朝廷之財而乃自以為惠尊卑大小倀倀焉又且日入於冒豈所謂法哉臣愚謂宜緣職掌之意取周官之法勅兵部會議内外官員自幾品以上以禮徃來者皆得馳驛應付有罪者否因其品級為之限制一豪不得踰越違者罪之歲計州縣於驛傳外所以應付過客夫馬下程筵席費者幾何悉徴於驛不必别求而用自足葢今雖不許之馳驛而州縣所費已倍蓰之明為之法則天下之恩悉歸朝廷公平正大而無詐冒之態人亦有所易守規格截然不得踰越骨立之民庶幾得以小甦州縣無應答之煩可以盡心民事尊官不至横求卑者亦無道途匱乏之慮夫法有不勞而可行者殆謂此矣

  去盜賊

  臣觀有天下者皆畏四裔而輕盜賊豈以四裔長技非山澤小氓比哉嗟不然矣志不在大即折膠控弦不過草竊苟有異志荷鉏持挺非黄馘之匹夫也况四裔僻居邊外寥廓之野隔山谷壅沙幕天地所以限内外也侵寇剽掠天性固然明烽燧謹斥堠斯鳥獸遁矣盜賊則蟠我疆土據我膏腴利而出攻不利入保此腐腸之毒矢而剚腹之犀刃也四裔比之懸矣臣自結髮即有天下之志謂丈夫當以身報主犁庭掃閭揚旌萬里之外以明中國之威無從也生長嶺東日覩盜賊之害故為陛下陳之惠州盜賊垂十年矣初葢一二凶豎弄兵潢池之上搏之如咋鼠耳有司為轉官計匿不以聞百姓上變反擊扑之於是緣轉瀰漫蝟毛而起至於今日如敗絮之虱按於東而出於西攻下鄉聚屠戮老少俘擄子女巢據田宅驅奪畜牧芟夷農功白骨滿山赤地千里此仁人之所傷也陛下幸哀憐百姓詔各地方官以講武為不急以玩寇為苟安將盜賊妖逆隱蔽從容不早撲滅往往釀成大患至明聖矣臣去年五月離家賊營府治百里之内破三十餘圍殺萬人陛下豈聞之乎葢地方之官心非忠義志在富貴其於百姓不啻若胡越也惴惴然祈不刼庫攻城自可數日而遷故畫隍以外委以啖賊而不顧賊亦明知其意不向城府日啖百姓而無嚴如此是官與賊市也粤南在五嶺外明珠大貝以逺見珍常為吏所愛惜民生其間以逺易侮特不為吏動念殺戮之禍甚於北埀吏加欺蔽不得與北同被憂恤賦稅之入等於中州田歸盜賊且與羈縻郡縣相視葢悲痛愁苦矣然在位者必以兵食之匱為解臣歸善縣人也親戚故舊賊擄多矣方其平居一金若無也一人若無也至陷賊中檄俘擄速贖不然且斬則妻子脫簪珥骨肉充任使何者情之迫而處之周也以胡越之人而托兵食之計匱不亦宜乎粤之郡惠為小惠之邑龍川為小而趙佗則龍川起也當秦漢時惠葢僻陋矣山海之貨尚未盡賦蒲菹之蕩尚未盡除趙佗收偪仄之利籍嶅霍之兵遂并嶺表南面稱孤曷為兵食患也况惠官軍外民兵二千八十六人有司倍役之則四千餘矣城守狼兵又不下一千正徳間都御史王守仁曰狼兵之調非特所費不貲其殘掠不減於盜南贛精兵二千有餘得以大軍誅討賞罰行之而惟成功是責則比大軍之舉費半功倍安危之計豈不以人哉臣敢效愚策以備采擇曰求豪傑以典兵嚴刑罰以制命假便宜以重權慎剿撫以務本而兵食不論也何謂求豪傑以典兵提督兵備征伐之柄在焉守令告急兵備不恱無為也兵備告急提督不恱無為也總副以下視人眉睫指揮以下聽人肱臂又何責哉今之在位皆告急不恱者矣奈何民不枕藉而死也二者當擇臣於前篇已具言之宜決資格求豪傑必得忠義自許勇畧素著欲垂名於竹帛者而後委用則見肝腦塗地其情必迫兵食匱乏其處必周誓不與賊生矣不然業舉之子患失之夫不敢言兵則不敢任事不敢任事則不敢以聞不敢以聞則不敢動衆非欺蔽無謀耳何謂嚴刑罰以制命爐熾莫探崖峭莫窺何者探必焦而窺必隕也故人畏之陛下詔巡撫守巡兵備等官如再庇惡殃民巡按御史嚴行叅論重治葢凜凜矣今論治者誰也爐得無可探乎崖得無可窺乎昔漢作沈命法盜起不發覺發覺而捕弗滿品者死其後畏誅上下相匿以文辭避灋盜賊寖多今法不至如漢而人皆欺蔽則寛之過也至借彈劾以脫身因調遷而膴仕尚謂之法哉何謂假便宜以重權龔遂一郡守耳猶曰治亂民不可急也願無拘臣以文法得一切便宜從事葢用人而拘之是縶騏驥之足而責千里也其必重委任去尺幅使之展布馳騁市租可以饗士卒贖金可以充賞勸先發而不為專少衂而不為挫所以解苛細而求功實也不假之權而制其命固難能矣何謂慎剿撫以務本招撫之說古葢有之所以待脅染而處服馴非以媚渠魁而順驁悍也况乎勝之而撫則權在我不勝而撫則權在賊權在我則部置散合惟吾之聽權在賊則喜怒愛惡惟賊之從惟吾之聽則一撫永寧惟賊之從則朝撫夕叛二者相去若莛與楹三尺童子不可欺也惠州之權果誰在哉候騎至郊隻兵莫接咻喣防送如奉驕兒稇載而歸遂名已撫朋伍不散刀戟不銷田人之田室人之室攻刼自如螫毒益甚鬭之則有不支訴之則為妄語此良民之所以糜爛而惡孽之所以蕃滋也山谷日殺人里胥日張讌虚美薫蒸實禍蔽塞嗸嗸殘息何由至陛下之前而訴之乎今得豪傑而用之嚴賞罰假事權誠心而行相機而動剿之足以為威撫之足以為徳庶戟哉民有更生之日也人之於身即其一毛無不愛者陛下徳同天地澤及昆蟲豈重北垂而輕此南荒僻逺之民乎則欺蔽非也愚戇小臣犯咻怒吐情實惟陛下哀憐

  ○應詔書五

  足國用(凡三篇)

  省費冗

  臣聞天下之言雖其至常而要之不能易者君子之所不弃也饑則曰食寒則曰衣此兩言者豈非天下之常言哉然未有舍食而能濟饑舍衣而能拯寒是以雖其至常而不可弃省費冗務樽節此亦天下之常言也足國之道無以易此臣亦安敢舍而不談以避腐儒之誚哉昔者宋之仁宗稱恭儉矣是時賂敵嵗費金繒數十百萬此如子錢之人責負于門雖欲貶損而不可得今天下一家伸縮操縱惟在于上如巨富之室嵗入偶歉自勉以率家人節用度減臧獲裁雇傭抑子弟誰敢不聽雖然在人者易處而在己者難割也詔曰内府供應朕加意節省用自有餘該部照弘治及嘉靖初舊額酌量徵派其以後加添者盡革乘輿之際人所難言也陛下割之矣以此推之光禄太常之厨役勲衛監局之員額勇力工匠之班隊戚畹内庭之賞賜豈固不如制哉弘道徳之風去靡麗之飾慎起居斥珍怪嚴近幸戒逸樂享萬邦惟正之供以觀示天下而在人之冗有可言矣蘇轍謂害財者三曰冗史冗兵冗費兵食之計臣於修軍政篇已畧言之吏之冗者雖更僕未易終也臣特言其以千萬數耳仲尼弟子盖三千人漢之經師其從遊亦至千餘今一學教官必三五輩其教視古何若高者乃課舉業舉業須課之哉盡削其訓三四千員可嵗省十二三萬天下武職踰十萬人五倍於昔竭膏脂以養罷駑非計也誠宜嚴賞功之格重比試之令使官不可輕得其已官者軍政治事乃支全俸額視職掌而止帶俸者十三給之有罪科斷如律開國功臣不失爵位亦數公耳此何功徳哉五倍之羡奚啻數百萬也初建北京惟設行部分列六曹後既定都南京諸司仍而未革投閒養望乃以居之臣愚以為守備外并宜裁罷比於中都特為雄勝亦足以控制東南奠安陵寢矣盖有商五遷不别置官成周並建惟命留後無用此大事為也况其俸幾二十萬斟酌裁罷則所省豈尠少哉至於冗費禄米為甚先朝諸臣已屢言之廟堂之議非草茅所與知也而臣則感於古焉封建諸侯周室為盛周公以功宗之冠憑叔父之尊其封於魯為方百里燕享朝聘祭祀征伐宫室城郭百官之費在其中後世子孫繼為諸侯分為大夫公田采地不出於國漢之謀臣賈誼主父偃立衆建之策行推恩之令亦使子孫受祖分地今天下郡國皆屬朝廷征伐宫室城郭百官之費諸王不與其憂郡王以下秩秩繩繩朝廷兼任其責此所以有不勝之患也漢天子自有三河東郡潁川南陽與内史等凡十五郡今兩畿兩浙財賦所自出京師所仰給也其餘王府州郡自邊儲軍糧吏廩預備造作與凡典籍之不可廢者外悉以付之初為均定其制後雖子孫多寡并令出入其間盖百姓兄弟初均受産數世之後子孫雖或不齊終不損此以與彼矣聞慶府分封郡王曾於一萬米内分撥不知此時奉何例也天下害財固不止是特舉一二大者以此推之財用庶可足乎

  闢土田

  臣嘗讀司馬遷所為貨殖傳列致富人十數家具道盬鹽鐵冶丹穴巵茜之事與王者埒家不訾津津矣及叙白圭觀變趨時若猛獸摯鳥之發必以李悝務盡地力先之然後知遷傷切於世憤其所為未作濫而本業衰也故曰本富為上未富次之比豈昧於大較悦奇勝惡治生之正道哉呰窳之人負郭千頃荒蕪不治持籌執筴以爭刀錐指計僮奴扼吭而誅其入所謂舍萬金之産而行乞於市也土田當闢古今諸儒具有論著大者在唐鄧汝潁陳蔡許洛荆襄淮楚間臣未敢論論畿甸中古者畿内謂之甸服粟米總銍於是而出所以省輸將便資給也國家建都北平古為燕國燕故諸侯宫闕城郭之壯麗玉帛會同之輻輳百官萬民之殷庶何敢仰望萬一然自文公以後立於疆國之間北迫蠻貉内措齊晉又嘗帥師爭馳中原乘勝逐北翺翔千里之外此其為費非微細矣蘇秦入燕時東有朝鮮遼東北有林胡樓煩西有雲中九原南有滹沱易水即今畿内東西所至視昔雖狹而南有渤海鉅鹿至於邯鄲濮陽盖兼齊趙之地長短相互實亦當之昔者纎悉出於其國而今盡仰江南非所以富國息民也蘇秦謂燕足於棗栗支數年不言秔稻之事豈非人謀地利漸乃出哉臣觀往牒何承矩耕水田於河北虞集議海田於京東托克托大興營田西自西山東至遷民鎮南起保定河間北抵檀順皆從司農佃種欣慕之焉水泉陂塘之迹門堰捍築之方召募敕授之法器具工作之資蜃蛤粟米之富燦然可觀也按成式法往智數嵗之後其效立見此與轉呉會漕潞渚功相十利相百矣窮山澤計毫毛取贏萬里而直千里之内弃而不收甚可惜也然出數十萬緡以為利本而取息於數載之逺非富厚之家不能貧者一日之入尚不足一日之用而何暇思乎其他蘇轍有言曰賈人之治産也將欲有為而無以為資者不以其所以謀朝夕者為之也取諸其不急之處指鹽鐵等今内帑金有未用者所謂不急非耶且富人之出錢也度其能償且在旦夕而後貸之興水利闢草萊亦旦夕可償者也雖然事議非難任難任非難用難用非難成難矣天下之人毎病太怯不敢任事事偶相值漫然受命而不自量上雖用之常有輕之之意及其未成而奪其業古之君子先量其身而又要乎其君君能用之則受命而不辭不能用之不敢一日苟然以試而君亦專責之事終以濟故足述也方冊遐矣成化中都御史原傑經理鄖陽不可稱哉荆襄迤西沃壤千里蓬藋蒿萊實盡其利藉流民墾曠土得户一十二萬君相委心豪傑效職亦千古之槩也今朝廷之上望治如渴天下之大獨無一人可使乎抑洪武初天下土田八百四十九萬餘頃至弘治已失其半近日司農所入又多詘焉不耕之田固不少矣獨畿内哉藩府州縣雖有農官孰為朝廷任事者富强之道在任用矣

  理屯鹽

  臣聞國家治邊塞以制逺人修屯鹽以代輸輓所以立富強固疆圉萬世之利也然而法相因也弊相乘也察相因之機審相乘之勢故弊革而法成也自成化弘治以來開中之格廢而折色之例興至於今日穀粟貴而金幣輕謀國之臣莫不咨嗟嘆息於洪武永樂間矣是不可不求其故也開國之初士馬盛於北陲威稜震乎殊俗驍將勁兵揚旌萬里之表旃裘之君不敢南向而牧墩臺之内即堂閨也當是之時墾田之令行而闢地之人衆富商大賈耕則徒易集糴則囷易足豈其人之贍智哉時使然也承平乆而武備衰教令弛而阡陌廢四野蕭然千里彌望糴猶艱阻乃欲使之疾耕積粟以應開中知其難矣且商賈之權孰與縣官縣官不能號召游閒除斥荒莽而責販易小民以數引之鹽任萬頃之地則臣見其勢之不能得也天下之事未有辭其勞而享其成者也廣屯樹厚儲蓄誠縣官所宜為者何必豎賈哉况昔支鹽一引輸粟二斗五升今至銀六七錢十餘倍矣持此溢羡以為勞費亦相值也折色豈過乎即今屯田未能遽復臣愚以為宜如丘濬之説立常平司於各邊都御史總之將折色銀發司和糴以充軍饟而後修復屯田東自遼薊西至甘凉地非鹻鹵皆墾治焉京邊軍自團營乘障外隠占役放者悉驅於農已有月糧官給牛種器具行之數年其入必多報中上納將有所取所謂相因者也至於鹽課有可言矣農人既供賦税所餘穀粟即如丘陵貿易變遷縣官不問也鹽課正額外所産餘鹽絲毫銖兩悉屬朝廷既無工本以給竈丁復令附帶以重商賈亦可見其法之不能行矣律令益嚴奸弊益甚富商大賈十八困焉芻粟之上不免侵勸借之方又溢例分斗面火耗之增加查盤勘合之濡滯而又兩地搭配數世守支官攢恣其貪饕稱掣因之上下賣窩占中剋之於先奏求私販奪之於後此利之所以益微而召之所以難至也臣愚以為天下鹽課皆令折色隨各司上下之鄉酌以前增減之數定為一引税銀幾錢運司徵解鹽無官私聽竈丁與商從便貿易商人給引下塲買鹽官於要津照引而税從各行鹽地方變賣嚴繳退引商竈於引目外買賣皆絞夫正額不失每嵗所産之鹽皆取而税較之召商自賣不惟勞逸相懸其獲亦倍竈丁納銀無消鎔追償之患煎熬所得易於變化自不至於逃亡節目簡易商人侵削滯抑之困可以少解法既通融人鮮爭奪勢豪專利之心渫惡推剽之虞不禁自息日乆事定多餘鹽官亦可漸省其守支未盡者或轉般或改撥期一二年而折色之法即可舉行蓄積既多可以濟屯田之所不及盖先王之法遺於世者纎悉備至及其乆也皆不能無弊審其勢察其機而法於是乎可復苟聽頽壊莫知其所從起莫究其所将至則豈貴智哉

  石洞集巻二